夏威夷散记

---韩家英

小序

去年十一刚过，女儿突然对我说，爸，2017年春节我们全家找个新鲜地方过年好吗？你看去什么地方好？地点你选，钱我出。我不加思索地回答：我们去夏威夷吧！为什么选夏威夷呢？或许是曾经看过《偷袭珍珠港》和《张学良百年传奇》？从国际上看，在中日关系日益紧张的今天，我想看看日本当年是怎样长途奔袭6500公里，一举摧毁美国固若金汤的海空军基地夏威夷珍珠港的？从国内看，在人们把手机看得重于一切，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日益淡漠的今天，我想看看张学良与赵一荻生死相守的传奇。

于是，女儿开始了她无比认真的备战和攻略研发。她是一个旅行家，已经带着儿子成功地完成了北海道、土耳其、希腊、埃及、新西兰、澳大利亚、美国本土等多国的自由行，拍摄回了冰雪温泉之旅、热气球乐园、金字塔奇观、南半球星空、房车雪地穿越、斯坦福校园等许多珍贵的影像资料。我知道，她旅行是很有个性追求的，她不爱热闹，而特别喜欢深入到世界独特的自然景观中间去感受精彩和震撼。她旅行还有一个原则，花合理的钱办合理的事。和女儿一起自由行自驾游这还是第一次，我很期待。

如果把北京、深圳、夏威夷连线起来就是一个大大的三角形。深圳和夏威夷同处于赤道以北200～500公里的样子，北京至夏威夷大约9000公里。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辗转飞行，我们终于踏上了位于太平洋中心的夏威夷---这块地球上最年轻也是最神奇的土地。

一、投身太平洋

（1）

一登上夏威夷岛，无论在机场、宾馆等各种场所，我们看到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夏威夷本土人士，他们的皮肤应该属于黄种人，但比我们亚洲人黑，比奥巴马稍微白一点，个儿不高，普遍偏胖，人人工作认真，自信乐观。因此，很想走近他们的生活。夏威夷拉海纳小镇的傍晚，美得令人窒息：一轮火红的太阳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浮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把海滨小镇的街道、椰林、各色汽车，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穿着盛装的游人映得通红通红的，显得格外庄重、安静和祥和。一转眼，太阳坠入海平面，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缓缓走向一个椰林摇曳的海滨庄园。庄园到处是火把，火光随风飘动闪亮，节日气氛浓厚热烈。我们一行也跟着队伍，去参加这个闻名天下的卢奥盛宴。一踏进庄园大门，一位大概地位身份较高的土著男士彬彬有礼地递给每人一杯香槟色饮料，接着是一位漂亮姑娘给每人佩戴上一串用新鲜兰花串成的长长的紫红项链。当小孙子Peter准备喝饮料的时候，那位土著男士赶忙回过头又给他换了一杯，抱歉的说搞错了，未成年人不能喝带酒精成分的饮料。我赶紧尝了一口，成人的是香槟加百香果汁，特别爽口。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们看到了土著人的善良、友好和教养，也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我们订了离舞台最近的席地而坐的传统席。桌面摆满了各种饮料、点心和餐具。我们放下行囊，欣赏美景、品尝美食。看到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海滩上有许多人围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热闹非凡。我跑过去站在高处往里看，是土著人正在举行隆重的烤乳猪开炉仪式，一头头乳猪从炉膛中取出，几个土著人一边载歌载舞念念有词，一边剥开乳猪身上的包裹物件，露出外焦里嫩的乳猪肉，香味四溢。随后，女儿去自助餐厅的大棚里取回了一盘色彩丰富的各种菜品。她挟了几个红色小方块让我尝尝，一入口就化了，这是什么东东，肉质那么细嫩，味道那么鲜美？我猜不出。她说这是土著人采用只有夏威夷独有的一种植物制成的特别酱料腌制的三文鱼刺身。很多欧洲人飘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夏威夷，就是专门冲着这道菜来的。我说，好吃，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三文鱼。接着，我又尝了一叉子烤乳猪，太好吃了，这也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烤乳猪，最大的特点是一点也不油腻。第一个大盘，我们四个人一分而光。接着各自先后取菜，在这儿大快朵颐。

正当我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露天舞台的灯光打开了，亮如白昼。民族特色特别鲜明的舞、歌、剧表演隆重开场。小伙儿上身赤裸，下身用一块白布缠裹起来，露出健康、硬朗的身驱，阳刚之美美得动人心魄。年轻貌美的姑娘，头戴用各色羽毛做成的高高的花冠，身穿椰壳胸衣，腰间系着鲜花花环，下身穿着各种颜色的草裙，透着自然的香味和柔美。跳舞的时候，以群舞为主，分别有男、女群舞和男女混合群舞。也有独舞，帅哥靓妹个个身怀绝技，舞蹈节奏由慢到快，动作整齐划一，脚上、腰部的铃铛随着舞蹈的节奏响起，清脆遼亮；歌唱的时候，几位歌手轮番上场，那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就像我们在热带雨林中听到的鸟语、蝉鸣和溪流、树摇之声，声声悦耳，余音绕梁。那段歌舞剧，大概的意思是土著人祖祖辈辈都在上帝赐予的这块丰腴的土地上辛勤劳动、繁衍生息，每次遇到野曽和外敌，都是在长老的带领和教导下团结一致，去勇敢地战胜和克服，从而保护了家园。

（2）

上午十点左右，女儿驾车拉上我们来到一个海滨小镇。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虽是冬天，但夏威夷海边的太阳却是格外火辣，小镇上人欢马啸好生热闹。男女老少都是接近比基尼的穿着，吃着冷饮，在码头候船。今天的节目是坐船出海看座头鲸。因为“十一”在美国听了座头鲸的传奇故事，Peter十分急迫地要到海上去一睹座头鲸芳容。二层的精致客船，人们互相谦让平和友善的登船。船起锚向太平洋深处进发，太平洋波翻浪涌浩瀚无边。在客舱没坐一会会儿，他们仨和船上所有的乘客一道就顶着烈日举着相机守候在甲板上。我怕拥挤也怕晒，我没上甲板，独自一人坐在船舱。我要了一听夏威夷冰啤耐心等待着凌波仙子。甲板上传来：“快看快看，出来了出来了！”循声望去，一头座头鲸跃出水面，我的个乖乖，像是一座小山。于是，用手机抓拍了下来。这样的惊叫、欢呼，隔上一阵子就会来一次，座头鲸的各种出水动作此起彼伏轮番上演。在返回途中，大家沉浸在饱览巨鲸的喜悦中，相互欣赏各自的摄影作品。女儿说，爸爸你也真是，是专门来近距离接触座头鲸的，你却坐在这儿一动不动。我说，我看得也很清楚呀，不信，我的作品也不比你们的差吧！她这才放心，并把船上的广播翻译给我听：座头鲸是海上巨无霸，对海域水深、水质要求极高。只有夏威夷海域才天然具备这样的优越条件，因此，每年冬季，座头鲸带着身孕不远万里从阿拉斯加海奔向这里繁衍后代。peter也不停地帮他妈妈翻译，生怕漏掉了什么！此行让我们感觉到了大海的能量、生命的神圣，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3）

女儿说夏威夷有三个海滩不得不看。我说看海滩就免了吧，我们福建长乐、东山、厦门的海滩也很了得呀。她说我要带你们去看不一样的海滩。本来我们租了一辆吉普越野，已经用了一天，车况各方面都很好，但女儿和peter说这不是她在网上订的那辆，坚持要去换车。peter姥姥说换车还要把行李搬上搬下，何必要这么费事，我也觉得。有点相持不下。于是，peter说咱们投票，我马上意识到应该支持“团长”，三比一换车。我接过新车时，peter连声说“太帅了！太帅了！”看到我很得意，他说我是说车太帅了，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女儿给我办了跨国驾照，开着人高马大的越野车奔驰在异国的土地上，那个痛快、得瑟劲儿甭提了。跟着导航行驶了几十公里，我们到了一个海滩，啊！沙滩怎么是黑色的呀，黑得像黑种人的皮肤那样乌黑乌黑，正当我们惊讶沙滩的颜色时，那边传来了peter姥姥的惊叫：快看，快看，大海龟！我们一齐奔过去，一只、二只、三只，有的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龟”然不动，有的懒洋洋晒太阳憨态可掬，有的在水中自由划动慢慢前行，十分可爱。女儿说，这里是火山岩岸线，经过岁月的冲刷、风化和淘洗，就生成了世界闻名的绵软、洁净的黑沙滩。

女儿说这个海滩不算啥，我们再去一个全世界只有两个的其中之一的海滩。于是，沿着海边曲折迂回的单行线一路小心驾驶。我真佩服一路遇到的会车驾驶员，他们发现来车后总是老远就减速靠右，宁愿让自己的车子一半在土路肩上行驶，也要把一大半的柏油路面让给对方。每一次会车都是一次暖流涌动。行到一片开阔地之后，两位黑人很礼貌的上前招呼：你们去哪儿？女儿回答去Green沙滩。黑人朋友说去那儿的路特别难走，乘坐我们的皮卡吧，每人15美元。女儿说，老爸你看呢？我看了现场的皮卡，轮胎足有50公分宽，车身比我们的解放牌翻斗车还要高，而且没有座位，够吓人的。我说我们还是自驾吧！我们一家人乘车兴高采烈地行驶在土路上，经过一大片毛草地时，女儿叫停拍照。车刚一停下，peter一个箭步跳进草丛并就地一躺，齐腰深的、茂密的狗尾巴草把他的身子隐敝得严严实实，他妈妈找他拍照时，任我们怎么喊叫，他就是不吭声，急得我们到处寻找。一家人在绵软的草丛中嬉戏追逐特别开心。我们分别在这狂野的草地上、爱车上摆出各种pose拍照留念。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车到海边了，我以为到达了目的地。我们下车徒步，可是，越走越看不到目的地在哪。我们两个老的倒是戴着遮阳帽，可女儿身着露肩服完全暴露在火热的太阳下呀！不行，我得返回“营地”驾车前行。开车走到一个陡坎加深坑的乱石嶙峋处，我停下了，糟糕，这哪是路哇，六七十公分直径、五六十公分深的大坑一个接一个，而且是不规则呈现，如果莽撞而行非翻车不可。卡在这儿前进不得后退不了，这如何是好呀！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女儿也返回了。她了解到前面没有路，全是戈壁荒漠，而且路途还有五六公里。女儿斩钉截铁地说：“开过去！”我说千万不能乱来。女儿说我来开，边说边要上车。我怕她年轻硬闯，我把着方向盘坚决不让，干脆把车调到四轮驱动模式，猛轰油门，居然冲过去了。这一冲，可是给了我莫大的信心，同时也让我摸到了这款车所具有的超级越野能力的底牌！心想这么大的难关都一轰而过了，难道后面还有更难的不成？冲过这个难关后，女儿、peter和他姥姥也上车了，我开车过沟爬坡一路疯狂，他们上下弹跳东倒西歪，不停地狂喊乱叫。开着开着开到了一个五六米高的悬崖边，我一脚急刹汽车嘎然而止，天啦，怎么会是这样呢？车上的那位老乘客向我发出了无比严厉的警告：你受了几句表扬已经飘飘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可是千万不要再逞能，一家子性命全在你手上呢！我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啦！我告诉自己，冷静、大胆，我看到右前方有一个陡坡，坡下有一个缓冲区可以利用，于是一扭方向朝右前方冲了下去，一阵尖叫，还好平安着底。我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成功了，但并没有得到表扬，反而是更严厉的抨击和责备！

到了这个份上，你责备你的，我不能受到任何干扰，我必须紧密配合好油门和方向，我深知，在如此艰险的戈壁上越野，没有速度和激情也是难以到达目的地的。冲坡之后在一段相对平缓的乱石坑中行驶了几分钟。不好！汽车冲进了一条约有3米深的“S弯深槽”，槽底呈40度横坡，我心里怦怦直跳，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是紧握方向盘先贴紧沟槽的左壁，车身呈40度向右倾斜，右侧玻璃擦着槽边杂草沙沙作响，车内又是一阵尖叫，然后紧接着一把左方向，汽车紧贴沟槽的右壁，车身呈40度向左倾斜，左侧玻璃擦着槽边的泥土咔咔响起，车内的叫声更加刺耳，管不了许多，两个老道的连惯动作，既不能快又不能慢，既要利用惯性又不能惯性过大，油门和方向要配合得天衣无缝，特别是在左弯变右弯的那一瞬间，要让车轮轨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无暇的平滑扭曲线，可是来不得丁点儿马虎。哎---我们终于平安驶出了这个万万没想到突然出现的“S弯深槽”！相反，这会儿我的手脚抖得厉害，呼吸急促，我得赶紧停下来喘口气。戈壁越野，对于我来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更何况是只有五年驾龄、五万公里积累、67岁的新老人呢，其挑战可想而知。这会儿倒是没有听到半点责怪声，只有狂欢，“牛！牛！你牛！”全是表扬和肯定，我像个孩子一样，在表扬和鼓励声中很快平静了下来。同时，我也被自己的这份淡定、机智、坚毅、勇敢感动了！我们继续前行，终于胜利到达了终点。女儿向我翘起大拇指：“老爸，一个大写的男人！你都可以参加世界达喀尔汽车拉力锦标赛了，我给你一万个赞！”我说，没有女儿的逼迫，我哪能冲破自己的心理极限取得这个骄人的成绩，又哪能获得在异国他乡的这个疯狂越野的驾车体验呢！其实，更勇猛的是peter，每次遇险，他在后排都是神闲气定地大喊：“冲！”我们惊恐，他却惊喜，好一个小爷们儿，是他给了我力量给了我胆！谢谢你们！

下车后，我们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来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嗬，peter却脱下鞋袜、手脚并用的在100多米高的陡峭之字路上往下滑动，他在急于寻找那片海滩，寻着他的方向看去，哇！一个极其袖珍的海湾，蓝色的海水，白色的浪花，还有绿色的沙滩，景色美的旷世珍稀。这就是女儿说的全世界才有二个的绿海滩（另一个也在夏威夷---在夏威夷的一个离岛上）。我看到女儿母子俩在绿滩上一会儿挖沙一会儿戏浪，一会儿遥拍远景一会儿凑近微距拍摄绿色沙砾，记录神秘，捕捉神奇。女儿捧着绿色沙子对peter讲，在夏威夷群岛，拥有很多的著名的海滩，Papakōlea沙滩因为它的特殊，成为了在夏威夷群岛上的一抹亮色。Papakōlea沙滩其呈绿色是因为组成沙滩的沙子是绿色的橄榄石，这种石头被海底的火山活动制造出来后冲到了岸边，再被海水长年累月磨成了沙子，形成了这颜色独特的绿沙滩！peter边听边提问可认真了！这会儿，他们是母子，更是师生。我也一下子明白了：女儿为什么每个寒假、暑假都要带着儿子周游世界，她是要让儿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开阔世界之大、播种自然之美！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来到绿海滩后许多人一下子就扎入大海，不像我们是专门来看绿沙滩的。其中有两位身怀六甲的孕妈也挺着园溜溜的大肚玩起了冲浪。这里的海湾呈U形，开口较小，因此涌浪十分湍急，而两个孕妈完全忘掉了自己的特殊身形，像个健壮的小伙子一样，一会儿露出水面一会儿淹没在涌浪中。这让我十分震撼：这片海，这条路，她们怎么一点也不怕呢？我肃然起敬！

（4）

告别绿沙滩，本来是要乘船再度出海去看魔鬼鱼的。结果意想不到的沙滩艰难之旅耽搁了行程。即使是要重新交费（每人100美元），女儿还是坚决地重约在次日补上。下午五点，我们搭乘一对年轻情侣的快艇经过15分钟疾驰就到达了目的地。海面上聚集了几十艘船艇，都在等待那个时刻。落日的余晖把海面染成鎏金的颜色，加上人们对魔鬼鱼的巨大神秘感，使得这片海域既美仑美奂又艰深莫测。艇长说时候到了，可以下海了。戴好浮潜器，我第一个踏梯入海，接着我们这个艇上的六个人相继入海。我手抓着探照灯杆，脚按泡沫棒，平平地爬在水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底。我看到海底山形起伏，有巨石有沙砾有水草，一群又一群的各色小鱼儿从我们眼前、腹下游过，自由自在，快乐无比。来了！魔鬼鱼来了！一条，又一条，那边还有两条.....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自在翻飞翶翔！魔鬼鱼是个什么样子呢？请你把大海想象成天空，再把魔鬼鱼想象成大鹏，天空蔚蓝，大鹏展翅，就是这个样子。有一点不同的是，魔鬼鱼多了一条十分夸张的尾巴，大概是其体长的三倍左右。有了这个尾巴，她就更容易转换航向、提升航速了。一转脸，我看到身旁的女儿在不停地用水下相机拍照片、拍视频。这又是我的一次人生新经历---深海浮潜。连一向是涉险不前的peter姥姥也鼓足了勇气下海玩浮潜了。上船后我问她感觉如何？她说开始很不习惯用嘴呼吸，后面看到魔鬼鱼来了就没有任何不适了。哈哈！

二、亲近活火山

（1）

在女儿的攻略里面，考察、亲近夏威夷火山可是此次夏威夷之行的重头戏。她安排了夜晚观看活火山、参观火山博物馆、火山区穿越、近距离观看火山岩浆入海，以及空中察看全貌等活动。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俨然是一支来自中国厦门的火山科考小分队。

进入国家火山公园的当晚，我们就来到了塔里玛玛火山口。奇了怪了，蒙蒙细雨寒气逼人，天上却是繁星点点。我们站在一个高台上借助望远镜夜观火山口的岩熔涌动，看上去，很像是一个人的皮肤破口结痂以后又第二次溃破导致的流血不止。虽然距火山口有200米之距，但在寒风瑟瑟中，我们的面部仍然能够微微感觉到岩熔的温暖。

（2）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踏进了夏威夷火山博物馆。博物馆设在夏威夷国家火山公园内的冒纳罗亚火山上，全馆内容十分生动丰富，依次展出了夏威夷百余年火山爆发的历史状况和关于火山女神的传说等丰富资料。火山博物馆还图文并茂地展出了7个火山口及火山熔岩的种类，对高温熔岩、低温熔岩、海绵岩、眼泪岩、头发岩等均作了形象而详细的描述。馆内7个地震仪时时显示与监视着火山运动的细微变化，高度灵敏的地震仪可以提前40个小时预告火山爆发，以便使民众采取措施安全撤离危险区。还介绍如何根据火山岩颜色区分新老火山的知识，越新的火山流岩颜色越深，类似黑色，时间久远的陈旧火山岩则呈咖啡色或土黄色。总之，整个夏威夷的132个岛屿、总面积1.67万平方公里（相当于128.5个厦门岛），都是一百万年以来逐步从海底冒出来的。最高的活火山就是我们脚下的冒纳罗亚火山，海拔4205米。山顶白雪皑皑。你想不到吧，赤道附近的夏威夷也有雪山。山上有13座天文台。这是世界上最高的天文台。

看到这儿时，我想起一个月以前peter突然问我：家家，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是哪座？我不加思索地回答“喜玛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呀！”他说“错！”这是全地球人都知道的，难道我错了？！今天，peter把我拉到冒纳罗亚山的巨大模型前指着山峰说，你还记得出国前我对你提的问题吗？你看：冒纳罗亚山的冒纳凯阿峰露出海面的虽然只有4205米，但她在海平面以下还有5998米，从山脚算起，她的高度是10203米，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出1355米呢！啊！记得、记得，看来还真是我错了！我高兴地一下子抱起他来，拍着他的小屁股：你这家伙！平时看书还真是没白看哩！

（3）

接着，我们一行在火山公园里徒步漫游。先是去了火山岩熔通道---岩熔洞。洞内阴凉潮湿，随处都有水滴溅到身上。根据目测，洞高5米、宽3米左右，算起来有15个断面方。哇，当年岩熔从这个洞内奔涌而出的时候该是多么大的能量、多么壮观的场景呀！惊叹大自然的神奇！穿越火山洞出来，peter指着标示牌“毁灭小径”并坚持要去。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踏上了这条非同寻常的小径。小径的前段，森林茂密，蜂飞蝶舞，一片生机；小径的中段，你能看到岩熔流淌的痕迹，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一边是死亡一边是生命。死的腐朽、干涸，生的蓬勃、盎然。末段只有荒漠，经年累月的风化剝蚀，滾烫的岩浆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的砂砾，走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返回的时候我拍了一张《毁灭与生机》：小径旁边，左边是一棵绿意葱葱的小树，右边是一棵屹立千年的枯木，无论树形还是颜色，阴阳两极对比分明！我对自己的作品有点自恋，于是显摆地拿给一个金发女郎看，她会心地翘起大拇指：beautiful!beautifoul！

（4）

火山公园非常辽阔，总面积924平方公里。女儿问，我们驾车穿越它好吗？pitter抢先回答：好！汽车在火山公园蜿延曲折的道路上行驶，道路两旁以蕨类植物为主的热带雨林，火山岩熔凝固后呈黑褐色的成片成片的火山石，不停地从眼前掠过。行驶几公里后女儿停车拍照，我们也跟着下车，哇噻，路外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面积同厦门的火烧屿差不多大小，深度、形状很像重庆的武隆天坑，绝壁悬崖，深不见底，很是震撼。放眼望去，火山区内大大小小的深坑星罗棋布，比比皆是。有的是周边火山隆起形成的小盆地，有的是山体的岩熔通过某个熔洞倾泻入海后而形成的地表塌陷。这里的岩石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是，看上去它不像岩石，像是还在流淌着的、如果踩上去就会立马陷进去的的柔软黑泥，各种各样的纹理清晰可见，只有踏上去才能感到她的坚硬。汽车继续行驶一路上坡，终于到达了山顶。山顶设有观景平台。我们登上观景平台极目四至，然来，这座连绵不尽的黑色山脉紧紧连着壮阔无垠的蓝色大海，你能强烈地感觉到火山爆发时山顶的滾滾红流川流不息地奔向大海的壮观场景。随后，我们从山顶一路下坡，开着开着导航就没有信号了，看来美国的无线网络也没有实现零死角覆盖呢。我们自带的小wi-fi也不能用了，在异国他乡陌生环境下行车没有导航可是给驾驶员制造了大难题，好在女儿的语言功底了得，一路顺利地开到了目的地。我们来到了海边。这里的岸线属于典型的岩岸地貌。我们站在垂直的火山岩岩顶，100多米深的岩脚处海浪拍打、撞击着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几十个米高的水花，惊心动魄！“姥姥，快看，象鼻山！”我赶紧一手扶着安全围栏、一手抓紧眼镜探出身子往下看，真是一座象鼻山，完全是桂林象鼻山的加高版，神了！女儿说，这是岩上的巨大岩熔洪流冲向大海时自然形成的奇特景观。啊！这就是一百万年以来的火山造山运动，在太平洋中心造就了夏威夷这块新大陆！这是上帝送给美国、送给全人类的厚礼！

（5）

一天的火山公园行走，的确有点累了，吃过晚饭，我们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赶快起床，马上出发！”团长一声令下，我们不明就理翻身下床，一看表，凌晨三点半！黑灯瞎火的，窗外伸手不见五指，这是要去哪儿呀？我问。女儿说，我们约定四点半上船去看岩浆入海。这里到码头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于是，我们赶紧行动起来。平时起床有点儿赖赖唧唧的peter先生，今天第一个穿好衣服站在了门口。深更半夜，唯一的一辆车在密林间穿行，夜空一片寂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车上没有音乐，也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女儿要把我们带向何方？路，越走越窄；车，驶入了雨林隧道。看岩熔入海，为什么要坐船呢，直接开车去火山口不就行了，神秘之旅，疑问重重！4:15，我们驶出重山来到了海边。等了一会儿，一辆辆皮卡载着小船也从山中驶出，来到这片开阔地。4:30，女儿找到了我们乘坐的“车拉船”。随即我们仨（peter姥姥坐在车上留守）和另外三个游客先爬上汽车，再爬到汽车装载的船上。这是一艘快艇，尾部装有两台750的雅玛哈发动机。哟！厦门环游鼓浪屿的快艇上只装有一台250的雅玛哈发动机，开动以后都是风驰电挚，我的妈呀，这是两台750的该有多快呀！更可怕的是，人是背靠背的就坐，船一启动，人要侧着身子克服后坐力，况且船边没有栏杆、没有安全带、也没穿救生衣！这该多危险！我当即向二名土著船工提出质疑，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事！我们人生第一次坐在汽车的船上驶向大海。来到一个斜坡道，汽车倒车将船推向海水，然后脱钩返回。我们一船八人驶出码头消失在茫茫的夜海中。

无边的黑夜，不一会儿，快艇提速，再提速，像箭一样地飞逝，在海平面上犁出一道深槽，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水花四溅，打在脸上生生作痛。巨大的惯性把人的身体向后推移，小船一会驶上浪尖，一会儿又跌入谷底，波峰浪谷的落差应该在二至四米之间，也就是说，先把人推向二楼，往上的时候人会被自动抛离座椅；接着又把人摔下一楼，往下的时候，屁股被重重地砸在座椅上，颠簸得非常厉害。我紧紧地抓住peter的衣服，不行，这样很不安全，我坐他的左侧，我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椅子的右扶手，用胳膊为他做了一个安全带，嘿，有了安全保障之后他居然在颠簸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是睡着了，这分明是晕船的前奏，这下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完全依靠在我这条人肉安全绳上了，我必须万无一失，于是，左手牢牢握着自己的左扶手，用脚紧紧撑住仅十几公分高的船边，只有先把自己固定好，不被抛到海里，才能有效地保障peter的绝对安全。过了一会儿，peter开始喷射状的呕吐，喷了我俩一身，完全顾不了这些。小家伙显得虚弱难耐。实际上，我自己这会儿也处于极限状态---我是一个脊柱小骨不稳患者，稍有不慎，曾多次发生过瘫倒不起的事。我的腰疼痛得厉害。在那个漫长的航行中，夜黑风高的恐惧，人身安全的威胁，分秒不停地向我袭来，我着急了，我害怕了，心里一边嘀咕“真不该什么都听信女儿的”，一边还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因为我完全顾不了她---她也会晕船的呀！万一被颠簸出去了呢，不敢想象！完全不敢想象！我呼吸急促直冒冷汗，但心里很明白，双手越抓越紧。我的挣扎，peter的状况，两位驾驶员其实是一直都在密切地关注着的。他俩不停地向我伸出大拇指，既是鼓励，又是安慰，他们在为我减压。每当看到我疼痛难忍面目狰狞的时候，女儿就问“爸爸，你怎么了？”我大声说“没事！”她又回头去稳坐钓鱼船，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安全！驾驶员的关注鼓励，女儿的镇定自若，给了我莫大的信心！终于，快艇减速了，驾驶员指着远处的火光，啊！我们总算安全到达目的地了！万幸！阿门！

不一会儿，我们闻到了红彤彤的铁块猛地焠火的焦糊味，一股热浪随之扑面而来。快艇离火球仅有三十来米了，这就是“岩熔入海”处！驾驶员不停地调整快艇姿势，既尽可能地靠近，又及时躲避烟雾和尘埃，确保安全。这里的海岸线全都是壁陡的黑色悬崖，眼前一股巨大的鲜红色岩浆从50多米高的海岸岩壁的熔洞中奔涌而出，形成50多米高的上小下大的红色柱状瀑布，高速泻入大海，溅起几十米高的水柱水花和浓烟迷雾，1000多度的高温岩浆入水后随即发生水下爆炸，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又将岩浆瞬间被焠火冷却成的黑色火山石碎片炸向几十米的高空，形成黑色流星雨再次落入海面。红色瀑布在腾空翻卷的烟雾中时隐时现，电闪雷鸣，轰轰烈烈，高潮迭起，持续不断，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叹，其场景无比壮观，无比震撼！我们全然忘了航行的不适和疲劳，peter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坐船时的难受劲儿早已烟消云散了。船距岩浆入海点已经靠得很近了，只有十几米了，船在这儿左右摇摆前后追逐，飘荡了33分钟。女儿不惧炽热炙烤，一边呕吐一边不停地拍摄。我也一直举着手机对准前方，生怕漏掉了每一个画面！心想，如此奇观，如果不来，死不瞑目。现已看到，死而无憾！我也要为女儿的强大心理素质、勇敢的探险精神和此次的精心安排点一万个赞！

（6）

亲近火山活动，地面考察完了之后，女儿又安排乘直升机进行空中察看。本来是要包专机的，结果peter姥姥坚持不乘飞机，说是危险和恐高，任凭我们怎么做工作，她都是一口拒绝。理解她吧，她平时出行也是拒乘飞机的。我们三人和另外两个乘客登机后都戴上了飞行耳机，年轻帅气的驾驶员谈笑风生诙谐幽默地进行讲解，每人手里都配发了麦克风，以便互动交流。自始至终，女儿不停地向驾驶员提问，他一一耐心回答。他们的交流十分顺畅。我是第一次乘坐直升机，在升空的那一刹那也有一点紧张，但很快被机内的轻松愉快的气氛冲没了。飞机在924平方公里的国家火山公园上空进行搜索盘旋，他要让我们看遍全部的火山地貌。对于死火山，他虽一掠而过，但也不忘讲述它的过去、今生；对于成片的热带雨林，他也飞临察看。我们看到了热带雨林中的高山、峡谷、瀑布、河流，一个字，就是“美”！对于活火山，凡是有冒烟的地方，他都会飞抵并作超低速、超低空盘旋，而且是左三圈右三圈让你看个清楚明白。其中，在三处大的火山口上都贴得很近，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处的岩熔沸腾翻滚，另一处的岩熔向外喷发四溅，还有一处是向外奔涌流淌，形成一段川流不息的岩熔河。详细察看过这几处大的活火山之后，我思忖着他会带我们去看那个“岩熔入海”吗？我还想从空中俯瞰一下那个壮观景象呢！嗬，你的所想就是他的所为。飞机已经来到了“岩熔入海”上空，在女儿的鼓动下，他的飞行表演更加娴熟、专业和人性化。后来女儿告诉我，说飞行员自己也无比激动和感慨：你们这次看到的岩浆入海，无论其规模（岩浆源汇合的集中度、岩浆瀑布高度、奔涌速度、流量等）和形态（水滴式、瀑布式、流淌式等）都是非常罕见。这次岩浆入海，为什么如此壮观？是陆地上的若干个活火山历经若干年的酝酿、汇聚、挤压，最后打通了各个支脉的通道，只在海岸岩壁的最高处寻找到唯一的、颇具规模的突破口，而且是上个月才开始喷发的，现在又正处盛期，预计四月份就进入尾声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只有具备正能量的有福之人才能看得到！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我又有了一种新的感悟：我们的地面考察虽然走遍了不少地方，但我们对夏威夷火山活动还是没能跳出单个、单个的局限，只有在空中鸟瞰，才能对火山的总体情况形成系统印象。看来，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高瞻远瞩，意义深远！

（7）

在火山公园活动的这几天，正好是春节前后。女儿对我们一家人的住处的安排可是独具匠心。大年三十的午后，女儿明显放慢了节奏带着我们逛超市采购年货，各人都按照自己的口味选购了年节零食和吃团年饭的食材、食品。从超市出来时已近傍晚时分，我问女儿，天色渐晚，我们上哪儿去住呀？她说你们跟着走就行，别多问。她按照导航在高速公路上奔弛，半个小时后车子拐了一个大弯，突然驶进了深山老林的羊肠小道。导航提示目的地已到，可我们还在小道上绕来绕去四处寻找，已经转了好几圈了，可就是看不到房屋的影子。我们两个老的一直怀疑，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宾馆呢？肯定是走错了大方向。女儿不管这些，一个劲地继续寻找。还是peter聪明，他说你看这条小路上的汽车轮胎痕迹明显，我们顺着这个车辙开进去看看？按照peter提示的小路走了不大一会儿，果然有一座架空二米高的木质房屋深藏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这里没有人烟。女儿将车驶入车库，搬下大大小小的十来件行李和年货后，她又从网上取得一个密码从后门打开密码锁进入客厅，然后打开客厅大门把我们迎进新家。二房二厅一厨一卫，配套齐全，干净整洁。再细看，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等标配外，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图书；卧室大床柔软舒适，卧具干干净净，卫生间里光是各种大大小小的毛巾就有十几条，而且房间、卫生间都配备了电暖气，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烘衣。厨房设备更是一应具全，煤气炉、电磁炉、净水器、电冰箱，加上各种新颖的餐具、刀具等等，应有尽有。哎呀！怎么这么漂亮！怎么这么温馨！我们都很激动。我情不自禁地捧着女儿的脸：我的好女儿，你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你给了我们一份厚厚的新年礼物！这就是我想要的春节住处！一家人住在天然大氧吧里，没有任何人打扰，新鲜、清净、舒适、祥和！这也是我一直向往的民宿生活！谢谢女儿！

Peter姥姥一声不吭地在厨房忙碌，先是烧了一大锅水，把我们要用的刀具、餐具煮沸消毒，然后洗菜做饭。peter爬在客厅的地毯上研究书架上的一个智力玩具，女儿忙着收拾行李以及准备晚上和明天的具体行动方案，我赶快点燃壁炉。壁炉旁备好了一堆劈柴，还有引火的燃烧块，一根火柴就能点燃炉堂。不一会儿功夫，壁炉燃起了熊熊大火。这火光一下子把peter也吸引了过来。他给炉子添柴。之后，他若有所思，不停的在那儿冥思苦想。啊，他拿着纸和笔在吟诗呢！“熊熊火光照大厅”，“熊熊火光照大厅”，对着火光反复念叨，晃着脑袋在找下一句.....大概半个小时的功夫，有了：“熊熊火光照大厅，纷纷加柴暖人心。深山老林一灯明，身在独境迎新春。”难怪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一个三年级的孩子，才接触到几首古诗词而已，今天居然写出了一首很有韵味的七言诗，而且表达出了我们一家人在这独特环境中过春节的欢乐。这个特别春节特有气氛触碰到他那幼小纯净的心灵了，他有感而发，不简单！这是peter带给我们的莫大惊喜和特殊的新春贺礼！

不大一会儿功夫，peter姥姥的作品除夕团圆饭做好上桌了：香煎牛排、青椒肉丝、木耳鸡蛋、醋溜白菜，加上猪排萝卜汤。我们开了一瓶啤酒，举杯过头，祝愿新的一年全家喜乐平安！这是最俭朴的团年饭，这是最丰盛的团年饭！过去年年过年堆满桌子的团年饭，吃什么喝什么，也许一点记忆的影子也找不到。可今夜最简单的团年饭，我们一定会终生难忘！

三、探访历史遗迹

（1）

女儿说，游夏威夷一定要去大风口。由于我的孤陋寡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风口”这个词，但我立马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于是，怀揣期待飞奔前往。下车后他们仨先往大风囗观景台走去，我因事拉在了后面，当我走到大风口时，风速超乎想象，加之上坡、逆风而行，行走异常艰难，人吸不进气。正在这时，女儿硬是被大风刮回来了，变成了顺风下坡，眼看女儿就要被风吹跑了，我赶紧张开双臂去阻挡，她重重地撞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被她撞倒，原以为她是跟我闹着玩的，没想到撞击的力量那么大，她是被大风吹得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路冲下来的。拦截住她以后，我使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撑在地上，终于找回了重心站稳了脚跟。我赶紧看看peter在哪儿，他正扶着观景台的女儿墙遥看远方呢。peter姥姥躲在避风处记录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幕。peter在这儿玩上了瘾，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用慢镜头拍摄了他在风中玩逆风飞扬的视频，很有一点红牛广告里空人飞人的味道。夏威夷大风口风景区位于瓦胡岛的东南部，因处大山谷的开口处，山谷呈东北走向，因此，来自东北方向的阵阵强风，经山谷的汇聚挤压，风压陡然加大，致使风口常年狂吹不断。据说这里最小的风也有9级。其风力，抬起单脚是很难站稳的。神奇的是在离开风带三五米的地方却感觉不到风的存在。这个大风口的历史可不寻常。往远里说，大风口曾是古战场，是卡美哈美哈在公元1795年战胜瓦胡岛酋长的地方。当酋长节节败退逃到此处后，眼看大势已去，就和士兵们纷纷跳下高300多米的悬崖自杀，总共有数千人在此丧命。从此，美哈美哈统一了夏威夷的所有岛屿，建立了夏威夷王国；往近里说，在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的飞机利用大风口的地形，从大风口的低处飞向珍珠港，开始了太平洋战争。这里现在是著名的风景区，游人络绎不绝。站在观景台眺望，近处的大平原郁郁葱葱，远处的海港一遍繁忙。

（2）

离开大风口，沿着山边高速，我们来到了张学良墓地。张学良墓是与夫人赵一荻的双栖墓。墓地座落在美国檀香山附近日本寺院的山腰间，人称“神殿之谷”。 墓地背山面海，位居高坡，四周开阔，山间绿草如茵，墓前溪水潺潺，坟冢前横立着一块黑色花岗岩墓碑。碑石约1米左右高，2米左右长，四围用暗红麻花花岗岩石板镶护，其正面左右两侧用繁体楷书刻着“张学良”、“赵一荻”，两人的中文姓名下还分别镌刻着各自的英文名及生卒年。张学良名下刻的是“1901-2001”，赵一荻名下刻的是“1912-2000”。墓台后边石墙上安放着十字架。周围是石砌的矮墙，墙外是青翠的草地和树木，墙内是开满黄花的扶桑。环境朴素、宁静。向远可眺望太平洋无际的波光云影，听鸟儿的啼啭，闻花儿的芳香。张学良墓是这个经历人生漫漫长旅之人的身后难得的安息之地。

站在墓前我问自己：该怎样看待民国四少之一的张学良和他与赵四这一对神仙眷侣呢？官方对张学良给出的评价是民族英雄，但对赵四从未置评。说张是民族英雄，可他在东北时期只要稍作抵抗，日本人也不会长驱直入呀！不仅如此，他还对东北军内坚持抗日的杨将军等一大批爱国将领惨下毒手。说他不是民族英雄，可他不顾身家性命兵谏蒋公促成国共团结抗战，以致被蒋介石囚禁50多年。就是他和赵四的关系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蒋经国解禁他，他重获自由之后，已是90高龄的老人，竟然跑到纽约幽会老情人蒋氏，在人家家里一住三个多月，赵四亲自登门才不得已从纽约到了夏威夷。人家赵四对他可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守候终生。张学良曾被囚禁过十多个不同的地方。关在浙江蒋的老家的时候，其妻于凤至因患结核病赴美治疗，担心无人照顾，便联系赵四，从那之后，赵四不离左右从未间断。能没名没份地陪伴一个失意的男人度过数十年寂寞幽徒生涯的，只有赵四小姐。

于凤至与赵四都死在了张学良之前。于凤至死后在棺旁留出了空位，生前多次透露希望与张合墓。赵四同样如此。这就给这位百岁老人出了一道十分严肃的考题，人是不能分身的，他必须做出回答。好在老人不糊涂，坚定地选择了赵四。从法律角度说，他必须选择赵四。他和赵四结婚时是与于凤至办理了正式离婚手续的，虽然他与于凤至有三个孩子。从情感角度看，赵四追随、陪伴张学良70多年。一九六四年，于凤至为了张学良的宗教信仰，报答几十年来一直照顾张学良的赵四小姐，主动与张学良解除婚约，成全了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爱情。同年七月四日，在赵四小姐五十一岁的时候，这对“牢狱鸳鸯”在基督十字架下终于结为正式夫妻。而这时他们已经相濡以沫，整整度过了三十六个春秋。面对他们长眠的墓地，心想，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这也是他向社会和舆论交出的一份让人无比欣慰的答卷。对张将军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评论，但为了达成国共两党一致抗日却一个人承受了被幽禁五十多年的沉重代价，值得国人永远纪念和景仰。于是，我庄严地行了注目礼之后走下山岗。

（3）

女儿特别安排了一个很充裕的时间去参观珍珠港。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就抵达了珍珠港博物院。这里无需门票，但需预约。进大门的时候，两个美国大兵拦住了peter，我们愣住了，难道是美国军事基地不准未成年进入？女儿赶紧上前询问，原来是他们看见peter手里拿着魔方，要他表演成功以后才能进。于是，peter大方的将三阶魔方交给他们打乱，之后迅速地将其还原，用时45秒。两位美国大兵同时翘起大拇指，直夸peter厉害，并弯腰一手抚胸一手指引方向，恭迎peter将军进院参观。我们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去观看二战曾经的最惨烈战场的紧张心情也随之释然、轻松不少！

说实话，我选择夏威夷，相当的目的是想看珍珠港的，毕竟在军队呆了16年之久，从167厘米长高到了176厘米，从一个不懂事的娃娃成长为一名团级干部，我血液里的那份军人情结很浓，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日本帝国偷袭美国珍珠港事件，于美国，于日本，于中国，于全世界，都是划时代的大事件，而且这个大事件一直贯通至今！我当然想走进这个大事件去看个究竟喽！同时，peter也越来越长大了，一个男子汉，他也应该更多、更临场地接受这方面的教育。

一进博物院，亚历桑那号战舰的巨大铁锚耸立在海边。我们上前抚摸、瞻仰。1941年12月7日，日本帝国悍然偷袭美国夏威夷珍珠港。350余架日本飞机对珍珠港海军基地实施了两波猛烈攻击，投下穿甲炸弹，并向美国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发射鱼雷。美军毫无防备，他们在爆炸的巨响中醒来，仓促进行自卫。这次先发制人的袭击在90分钟内结束，彼时，日本炸沉了四艘战列舰和两艘驱逐舰，炸毁188架飞机，受损的建筑、船只和飞机则更多。攻击中有2405名美国人丧生，另有1250人受伤。攻击过后，日本正式向美国宣战，次日，美国总统罗斯福也发表了著名的“国耻”演讲，他随后签署了对日本帝国的正式宣战声明。这次袭击最终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个事件被称为珍珠港事件。

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珍珠港事件博物馆。博物馆分成五个部分。一至三在陆地，四至五在海上。我们依次进入参观。

一馆是用当年的飞机、鱼雷残骸和航母、舰船模型、图片，以及投影电视，复原当时的战争场面，对珍珠港事件作了一个总体描述和概括。在馆内，我们看到了美国军队的伤亡惨况，以及罗斯福总统的国耻演讲等巨幅照片。日军一共开来六艘航母，航母上载着445架战斗机，兵分两路，分别在离夏威夷220海里的地方抛锚等候时机。一馆展出的巨大航母模型，上面停有多架战斗机。peter只能看到航母而看不到舰载飞机，于是我让他骑在我肩上，他一一点数，轻声告诉我：航空母舰上有36架飞机呢！了得吧，日军1941年航母的舰载机规模就有如此之大。二战时，日本一共拥有27艘航母，人们现在老是说美国如何强大，拥有10艘航母什么的，可这个数量仅相当于76年前日本的三分之一多一点呢。令人担心的是，日本军国主义阴魂不散，举国向右，安倍政府启动修宪，把自卫队变成军队。日本又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面对一个喜欢偷袭的民族，我们务必百倍警惕呀！二馆有一个巨大的沙盘，亚历桑那号战舰被日军炸沉，舰上官兵无一生还。我们看到一对年轻的美国夫妇在沙盘前静立默哀，眼泪长流不止，无比悲愤！这一幕，无论是对我们三个大人，还是对年幼的peter，都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实际上，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永远也忘不了日本对他们的伤害。美国历届政府对日本的控制一天也没有放松。记得中央党校一位在联合国工作过多年的同学告诉我，美国现在日本设有佐世保、普天、厚木、三泽、嘉手纳等六大海空军基地，驻军超过六万人，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日本的一举一动。倒是我们的同胞容易丧失记忆，炒作日本失去的二十年，盲目自傲，得意忘形....三馆是一个小型电影院，每天定时播放日本偷袭珍珠港的电影记录片，更加全面、真实地再现这一重大事件的始末。

四馆是在沉没的亚历桑那号战舰的上空修建了一座桥式建筑，建筑造型低垂沉重、肃穆庄严，人们可以乘船走进这座建筑，腑视静没水下76年的巨舰。可惜那天风太大，我们乘坐的军船几次靠近都未成功，留下了遗憾。五馆是当年受损严重但尚未沉没的密苏里号战列舰。走近这艘巨舰，游人显得十分渺小。76年前，美国就拥有如此巨舰，一点也不差我们现在的052D呀---它是2012非常火爆的大片《超级战舰》的原型。1945年9月2日，美国麦克阿瑟将军、中国徐永昌将军等九国代表在这艘军舰的甲板上与日本签署日本投降协议书，正式结束了太平洋战争。试想，如果没有珍珠港事件的发生，就不会有美国对日宣战，就不会有美国对东京及日本本土的大轰炸，就不会有美国对日本长崎、广岛投下的原子弹，日本绝不会乖乖投降的，那么，日本对中国乃至东南亚各国的侵略和蹂躝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年呢！所以说，珍珠港事件改变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以及以后的世界格局。而且对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世界军事理论也产生深远影响。世界军事界普遍认同现代战争必须注重制空权，但如何制空，特别是在远程作战时却争论不休。珍珠港事件给出了明确答案。美国也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重视航空母舰的研发与建造的。从纯战争形态上分析，珍珠港是不可多得的典型战例。走出珍珠港博物院，不知咋的，浮想联翩，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尾声

离开火山大岛的时候，女儿去还车，托付peter带着我们去提前换机票，peter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换机票，于是很礼貌地询问路人，还与两位机场女服务员交谈甚欢，而我们两个老的，则完全是聋子、瞎子，那一刻很感慨，才觉得对女儿的深深依赖。上中学的时候，我们的外语是俄语。以后上西安交大改学英语，俄语是直接拼读，英语是用音标间接拼读，我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同桌告诉我，把它当作汉语拼音来念，八九不离十，哎，很管用，用这个方法可以阅读了，但也从此变成了不敢说话的哑巴英语。毕业后还曾翻译了两本十几万字的专业书《进口挖掘机使用说明书》和《循环水养殖系统》，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忘得一干二净。不会英语，出国旅游寸步难行呀！

回国启程前，我和peter有个聊天，记忆犹新。他让我一一回忆在夏威夷的行程，我如数家珍。他听后问我，难道你对大岛希尔顿度假酒店没有印象？我说有有有，印象太深太好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酒店，大堂到客房，居然可以有火车和轮船两种交通方式供客人任意选择；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酒店，酒店内山峦叠嶂，水景众多，海在店内，店在海上，美不胜收！那不是酒店，那是一座风景如画的海滨小镇！我可知道女儿的孝心：穷家富路，畅享精品酒店，也是旅游的乐趣！

也是在大島，整理行李的时候我从包里掏出光亮溜圆的、从黑海滩捡到的五颗小卵石交给peter，让他留作纪念。peter义正严词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明明规定任何人都不能带走旅游景区的一草一木、一砂一砾的。我一下子傻了，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规定！I'm sorry!这可怎么办？他说，把小石子丢在花坛吧。我一再向他道歉和自我批评。同时，看到他的见识，看到他的规则意识，看到他的脱俗，看到他的成长，我欣慰，我幸福。旅游也是读书，而且是很好的读书！

（2017-03-01于厦门）